今夜も空中遊泳「アン夕も偽善者かい」

【芥敦】警戒线(上)

*《不吉波普不笑》paro补档




——

首先要有一个冲击性的事实:比方说看见一个人脸朝下趴在了道路中间,像是刚从高处坠落下来。

这个倒霉鬼径直摔在了道路中间,黑色的发丝搅散在汩汩涌动的鲜血的漩涡中,下渗进地砖的缝隙里面,过不久这些血液就会在这点间隙里面隐藏凝固起来,成为顽固的污垢和这座城市永远共存下去。

积雨云就在围观人群这般惊怖恐惧的情绪里与不断闪烁着的闪光灯之中逐渐汇聚起来。

快些来吧,警察们——在这阵雨降下来之前。

……

芥川仔细地勘探着现场,将任何一处微不足道的疑点都收录到相机里。

“请配合警方工作。”边上不断有人这么说,“我们需要检查你们的手机。”

“这不是侵犯我们隐私权吗?”穿着制服的女学生抱怨道。

“配合我们删掉照片就行了。”那个小警察解释道。

“你们又要隐藏事实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女学生高声道。

“我们警方会妥善处理慎重调查,请不要听信谣言。”小警察口干舌燥地重复着社交辞令。

芥川绕过他走到队长面前:“现场已经初步勘探过了。”

“哦。”队长翻着手上的资料头也没抬,“有什么发现?”

“死者身上并未携带任何证明身份的证件,我们无从确认他的身份,初步判断是从旁边这栋楼的天台摔下来的,我已经让立原带人上去查看现场状况了。”芥川汇报道。

“哪栋楼?”队长抬头往高处看,“是这一栋吗?”

“是。”芥川顺着他的视线抬起了眼,那楼只有五层高,一抬头就能够一目了然地望见它的顶端。

此刻积雨云沉沉的悬在天幕下方,原本午后刺眼的阳光也被遮挡了不少,自然能不费力气地睁大双眼去看——

于是就跟天台顶上探着头向下俯视的什么人对上了视线。

芥川直觉他不是现场的调查人员——没有哪个经历过层层严苛培训才上岗入职的勘查组成员会那样横冲直撞、甚至是有些肆无忌惮地踩进可能的第一案发现场,在死者曾经踩踏过的地方留下自己肮脏的足迹。

“有别的人在上面。”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队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再三打量了楼顶几遍:“哪呢?”

芥川抬手想去指,眼前却颠三倒四地眩晕了起来,像是目击了一块足够大又完整的玻璃在面前碎裂,原本只容纳那一人身影的视线顷刻间反射了来往行人的倒影,像洪流般将芥川刚刚纳入视网膜的那个人影冲得稀薄,直至再难回忆起刚刚那个短暂相接的眼神。

见芥川眼神迷茫地沉默下去,队长掏出了对讲机联络被派往天台调查的勘查组成员:“立原,有别的人在上面吗?”

不久后立原道造的声音被嘈杂的电流声送回来:“就我们的人在上面,没看见别人。”

“是你看错了吧。”队长放下了对讲机,把手上的资料递给芥川,“去尽快查出死者的身份。”

芥川强忍着被强行剥离开什么的不适,伸手接下了资料:“好的。”

……

调查几乎可以用“一无所获”来形容。

周遭店铺和街道的监控他都看过了一遍,任何一处细微的角落他都没有放过——但哪里都没有拍到那个人,那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那个区域之中,在人群聚集起来的前一秒就突兀的死去了。

但哪有这么荒唐的事呢。芥川宁愿去相信是他还没有发现那些藏在细枝末节的真相。

警局的大门被人风风火火地撞开了,立原拎着早餐大跨步进了门:“啊芥川前辈,今天来这么早啊?”

我昨晚就没走。芥川龙之介想。

“嗯。”芥川龙之介说,“让你去负责的法医报告什么时候能给我?”

立原道造目光天真:“什么报告?”

芥川觉得他一觉大概是睡傻了:“昨天的案子。”

立原道造似乎还要继续傻下去:“昨天……有案子吗?”

芥川不悦地皱了皱眉,立原道造大概是在向他开不合时宜的玩笑——他这般想到。

但是无论如何,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那都是个让什么人的生命永远结束了的案子,不应该这样用这样嬉皮笑脸的态度去面对。

“昨天下午四点三十八分在横滨北面步行街写字楼发生的坠亡案件。”他咬字清晰地吐出昨天案件关键字眼并直视着立原道造,想让他尽快明白过来,好结束这个自作聪明的玩笑。

但是立原的表情却完全不像在作假:“您在说什么?”

芥川张了张口,舌根却被什么麻痹住了一样,让他吐不成完整的字句。

好像又有一块玻璃横亘在二人中间,随后便该是不见行迹的神祗击碎玻璃,像剥开一张糖纸一样从芥川的脑子里剥去某一段记忆——原本该是这样。

立原道造看着面前一贯有着冷清神色的男人突然面露苦色的抱住了头,他慌张地想去搀他:“芥川前辈!”

但他的手碰上芥川肩膀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后者穿着的黑色外套像着起火似的冒出黑烟。他手忙脚乱地拍了几下未果,也寻不见起火源头,索性想着扒了芥川的外套一了百了,脑中刚一存了这个念头,他就一不做二不休的上了手去扯芥川的领口。

“你干什么?”芥川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立原道造一叠声地道歉,“前辈你身上好像着火了。”

“哪里?”芥川张开手给他看。

立原上下打量他半天:“刚刚明明有烟。”

“你看错了。”他随口揭过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脑子里面还是混混沌沌,只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

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咬着这个事实想给出证明,伸手从桌上捞过昨天队长交递给他的案件资料就竖在立原面前:“你看这个。”

立原看了一眼:“这是前辈您负责的儿童走失案件吗?已经有结果了吗?”

他自己拿回来看了一眼:“我拿错了。”然后又在桌上翻找起来。

桌上什么资料都有,就是没有昨天队长亲手交给他的那一份。

他又去拖动鼠标想调出昨天四点三十八分正对着写字楼的店铺监控——虽然没有拍到那个人怎么从天台掉下来的,但是在尸体出现之后到人群逐渐聚拢,警方到场疏散这漫长的一段时间,都被应该是被安安稳稳的收录在了监控里面。

但是他现在拖动进度条反复翻找,那一段时间就像内部被空气过度填满充盈起来的泡泡,在不堪重负的上升途中终于溃散溶解在照射下来的阳光之中。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是谁写下了一条规则。然后一切有形的无形的证据就响应了这一条规则,把既定发生过的事实拨去了虚无。

“你们凑一块干什么呢?”队长打着哈欠进门,“吃早餐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食堂?”

“中也队长,芥川前辈好像有点不大舒服。”立原汇报道。

“怎么了?”中原中也关心道,“是生病了吗?”

“队长,昨天下午……”芥川执意要问点什么。

“昨天下午怎么了?”中原中也上赶着迷茫,“局长找我了吗?”

芥川觉得不必问了,一定是有什么荒诞而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比方说他疯了。

“对不住。”他按了按太阳穴,“我今天想请假。”

……

在中原中也批准了他的请假申请半小时后,芥川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在他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准备开自家大门的时候,边上的门却被先他一步被人推开了。有着银白发色的少年推着脚踏车从门内走出来,见着芥川他似乎有点意外,随即温温和和地跟他打起了招呼:“您昨晚没有回家吗警察先生?”

“嗯。”芥川把“你怎么知道的”这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总没办法跟人有来有往的好好交流,就像别人问他一句“How are you”他心里面也清楚自己得答"Fine. Thank you. And you?"但是出了口大抵就剩下一句“Fine”,冷冰冰的把对话给结束掉。

他也并不是不知道社交技巧,说出来可能有一些傲慢了,他只是懒得去这么做。

但是那个少年好像能听到他没有出口的后半句话一般:“哦是这样的,我昨晚咖喱煮多了一个人吃不完,打算拿来分给您一点,过来敲门的时候才发现您不在家。”

芥川稍微点了一下头:“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您不是没有吃到吗?”少年笑了一下,“我去上课了,警察先生您好好休息。”

他关好门推着脚踏车进了电梯,芥川看了两眼他门牌上的“中岛”两个字,想起了男孩子的名字。

中岛敦。

……

他对付着吃了点东西,打算上床上躺一躺。

真躺上床了心里面却总不上不下地坠着什么东西,拽着他睡眠不足的脑子起来思考。

他捞过床头的手机开始一遍遍沿着关键字翻找。

横滨北。商业街。坠楼。

终于在他坚持不懈的找寻下,他点进了一个论坛聊天板块。

——

「我喜欢的是妹妹但不是妹妹:昨天的那件事情没有人讨论了吗?」

「AFri:出现了,空口套瓜。」

「我喜欢的是妹妹但不是妹妹: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觉起来就没人讨论这个了,明明昨天晚上我睡前几个分析帖还被加精了。」

「东京塔:楼主怕是还活在梦里。」

「我喜欢的是妹妹但不是妹妹:我指天发誓,昨天横滨北步行商业街是真的出了命案,但我今天早上起来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不记得了。」

「臆病な勇者:现在骗瓜的都这么拼了吗?命案起底了?」

「AFri:要不是我昨天也从横滨北步行街路过我就快要相信了【滑稽】」

……

芥川深深吸进了一口气。

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这最起码得是作用在复数人群以上的群体性幻觉。

但有什么人死在了昨天这件事一定是真的。

芥川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张向下趴伏浸在血液里面冰冷的容颜,他冲着那张脸按下相机的时候,和那双完全褪去了生机沦为冰冷的无机质的眼睛对视过短暂的几秒。

若不是亲眼所见,幻觉必然没办法还原那双眼睛——生前可能的怨恨和不甘都空在眼底,何处都不存在的视线涣散溶解在血液里,上翻的玻璃一般的瞳仁向上窥探,要看清是什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芥川躺了大半天也没能合上眼索性不睡了,拿起外套出了门。

……

他把警察证出示给写字楼的前台:“不好意思,我需要上你们的顶楼天台调查一些事情。”

前台看他几眼:“啊可以的,我可以问一下需要调查一些什么吗?”

“抱歉。”芥川收回了警察证,“不方便透露。”

他沿着楼梯一路攀上了顶楼,通往天台的门被很没有诚意地拿一根绳子拴上了,他只稍微用了点力就扯断了绳子推开了门。

天台上并不是空无一人。

虽然留着一头白发,但那应该是个年轻人——背对着他站在了天台的边缘,将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口袋里向下面俯视着什么。

那件风衣对他来说好像有些过大了,风扬起衣角的时候他就像披着一个斗篷。

芥川觉得他有些眼熟。

“你是谁?”他把手背到身后扣住了藏在后腰的手枪。

那个人转过了半张脸来。属于少年的漂亮的侧脸和下颚线展露在芥川的视线里。

“中岛敦!”他立刻认出来了。

“中岛敦”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瞳孔里的紫色浓重的像一场化不开的夜晚,明明是冰冷的颜色,却偏偏要不伦不类地盛上几分温和,综合起来则显得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傲慢——他看着芥川笑了一下:“你认得我吗?”

“你不是中岛敦。”芥川心里面狂跳,像是在剧烈接近一个类似于世界核心的事实,“你是谁?”

“你很熟悉这个孩子吗?”那个“中岛敦”把手从风衣口袋里抽了出来,“你的熟人?”

“昨天下午在这里的是不是你?”芥川抽出了枪对准了他。

“中岛敦”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很是感兴趣地打量了芥川两眼:“你居然记得昨天的我吗?”

“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芥川吼道。

“中岛敦”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是‘中岛敦’本人没有错。你称呼我为‘中岛敦’没有任何问题。”

“你在耍我吗?”芥川死死地盯着他。

“但我也并不是他。”中岛敦稍微抬了抬下巴,“我们算是一体共生的双重人格……但远没有这么肤浅。”

芥川隐约看见了他纤长的脖颈上戴着什么东西。

“世界有危机——我就出现了。凭依在这个男孩的身上。”中岛敦摊开了双手,“把令世界不安的因素充进我的体内,我就会像肥皂水泡泡一样顷刻膨胀出现,所代表的也正是世界的意志。”

“你在开什么玩笑。”芥川指尖冰凉。

“你看到昨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了吧。”中岛敦语气温和,尾音总会拖的稍长一些,像在安抚些什么一样,“有人死了。”

“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死亡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平常事。”中岛敦继续说,“但这一次我却出现了。”

“你想说什么?”芥川问。

他声音放沉下来,像敲响了一座古钟一样沉闷庄严:“……世界好像是被给什么人威胁了。”

……

世界被人威胁——听起来就像个不折不扣、甚至不伦不类的笑话。

芥川突然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拿枪指着一个人格大变的精神分裂患者是为了什么。

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中岛敦轻声笑了一下。

“四点三十七分了。”他突然道。

芥川眉头一跳,有不好的预感笼罩了他,他来不及想,拔腿就朝着中岛敦的方向冲了过去。

后者却抢先他一步,向后仰倒了下去——

“不!”芥川扑上去想拉住他,指尖掠过了他斗篷似的风衣却无法握紧,像错失一团柳絮一样错失了他。

他慌忙向下望去,却没有见到躺在血泊里的中岛敦,他就如他自己所说,像一个吹进了太多气体的肥皂泡,破碎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几乎被这再三显现的莫名其妙的神迹给折磨的发疯,不清楚这究竟是反复发作的精神疾病还是真的有神明操纵了他的人生,要把他拉进非日常的漩涡里面。

不管是哪一个都糟糕透顶。

他厌烦至极地叹了一口气,准备从天台上离开。

下面突然传来了尖叫,随即是似曾相识的嘈杂吵闹像海潮一样满溢起来。因为实在太过似曾相识,芥川龙之介探头往下看去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背后的战栗——

楼下躺着一个人,金色的短发散在漩涡一般的鲜血中,脸朝下趴在地上。

有抬头张望的人看见了顶楼的芥川龙之介,他们就好像是亲眼目睹了杀人现场一般,立马将芥川和地上这具尸体关联了起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围观群众风风火火地沿着楼梯跑上来抓人。

积雨云又聚了起来,像是什么人的意志落在云端上看着人群如同设定好了一般来来往往,讥讽地发出了雷鸣一般的笑声。


—TBC—


*在我想更新下章的时候发现lof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上给我屏了。


*大概是感受到出现影响世界的危机就会分裂出黑敦人格的中岛敦和莫名其妙卷进事件中心的普通(?)警察芥川龙之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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